當妳凝視著孩子那雙澄澈的雙眼,不消一刻,她已然看透妳的內心,只是不說。有些事情,她知道,不消說。
早上起床,我懷疑昨晚自己到底睡過了,還是在哪些地方醒著?總之當意識回到這副肉身時,我覺得又累又醉,一度不曉得自己身在何方,翻了一下時鐘,五點半。走廊傳來腳步聲,是正要出門加班的先生。他見我醒了,走進來坐在床沿,伸手從床旁雜亂過滿的衣物堆中撈出一雙襪子。「妳看來很累,怎麼不多睡一會?」「我正在試!(心中碎念:謝謝你的打擾噢!)」用被子蒙上臉,我又昏昏沉沉睡去。
再次醒來,感覺身體更疲倦了,幾乎是種剛運動完,體力殆盡的疲倦,下一秒女兒睡眼惺忪走進來「媽媽,我起床了…」天啊,可不可以饒了我?我一,點,也,不,想,起,床。「去妳房間看電視好嗎?」這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,又急促又不耐。半推半就下,女兒被我送回了她的臥房看平板電腦。「媽媽妳要起來了嗎?」女兒轉頭擔心地問著我。「不要,我要回去睡覺。」我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焦躁,覺得自己像顆蠢蠢欲動的未爆彈,就等誰來點燃導線。
不記得後來怎麼撐過早餐時間,只記得自己對孩子拼命催促,連平常孩子因為想撒嬌而鬧的彆扭我當下只覺得是欠揍的表示。「怎麼那麼煩?明明會自己走路,為什麼要我抱,卻又不明說?」後來要幫女兒換衣服,我不耐煩地說了「自己上尿布台,趕快。」Lara三步併兩步地趕緊照做,但一上尿布台便兩手摀住耳朵,眼睛緊閉著,好似我是頭猛虎野獸。看見那一幕我感覺心在撕裂,我為什麼要把自己不開心的氣出在孩子身上呢?但下一秒卻又莫名地憤怒,覺得「難道我不能表達情緒嗎?」
時間像池淤泥,等它終於緩慢地流經九點時,我覺得內心躁動不安的情緒越發膨脹,眼看再下去我就要對孩子爆發了,我決定:回房睡覺。「孩子們怎麼辦呢?」「他們摔倒/打架了/需要我陪玩怎麼辦呢?」我把電視打開,各給了孩子一瓶牛奶。便遁回房裡,蒙頭大睡。
我記得女兒期間曾進房喚著「媽媽,媽媽?妳要起來嗎?」我回絕:「不要,我要睡覺,妳自己去玩。」平常聽我這樣回答,下一秒總報以眼淚攻勢的女兒,這次居然沒多說話,靜靜步出房外。
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,夢中自己成了一隻自由的蝶,沒有煩憂,又能恣意飛翔。我振翅而飛,繞過不知名的街道,遇見了熱鬧喧騰的園遊會,我突然感覺有點寂寞。
醒來時,已經是中午,屋內除了電視聲,還有兒子遠遠傳來的玩鬧聲。不知是誰偷告密,女兒竟在同時刻又跑進我的臥房,眼睛大大地望著我:「媽媽,妳要起來了嗎?」接著給我一記擁抱。「嗯,謝謝妳,讓我睡了一個覺。我真的真的很需要。」當我望進女兒栗褐色的雙瞳時,她彷彿早已參透了我的想法。「嗯!」什麼也不必多說,她只是報以我一個淺淺、了解的微笑。
這段無大人的兩小時裡,除了牆上多了兩道胖嬰的粉筆傑作,以及魚缸水草莫名躺在地上(胖嬰衣服濕了半截)外,兩個孩子皆安然無恙,我則得以卸除那顆未爆彈,重拾與孩子同樂的心情。
原來,學習對孩子放手,放過的是自己;選擇相信,得來的是理解。
我原以為育兒就是一刻也不得閒地為孩子鋪設「正確的道路」與灌輸「正確的念頭」。後來才發現,育兒是「相信」孩子有引導自己的能力,透過我們適時放手、偶爾發懶,更能跟得上他們成長的腳步。